小小一面广告墙,映出一部中国农村消费简史。
来源:新零售智库(ID:newretailinsider)作者:王诗琪
在广袤的农村,总有一些颜色鲜艳的广告墙强力吸睛,它们往往言简意赅、直达心灵、回味无穷。
比如“你家媳妇够不够洋气,就看上不上天猫国际”;
或者是“我们只卖正品,却比假货便宜”;
还有“农村淘宝买个摄像头,母猪产子再也不用愁”。
近两年,互联网公司掀起一阵“下沉”热。根据QuestMobile,中国三线及以下市场有着超过6亿的庞大用户,孕育着商机和蓝海。
从最初的宣传标语,到保健品“农村包围城市”的营销利器,再到如今互联网公司“争奇斗艳”的竞技场,小小一面墙,历经岁月变迁,映出一部中国农村消费简史。
近日,我们走访了河南、安徽多地,还原互联网刷墙人的第一现场。
刷墙队长的一天
马龙跳上车,手里还提着热腾腾的水煎包。咬一口,鲜香的肉汁漫上来,浓郁的羊肉味顿时“挤”满狭小的车厢。
这天,他凌晨5点就起床配好颜料,准备开着自己的黑豹牌小货车,前往公里外的河南周口市商水县。
6月末,天气却透着阴凉,不似前一天燥热,他有些庆幸,“修修补补又三年”的小货车空调早就停摆,若是遭遇暴晒,指不定多热。
拎着刷墙工具的马龙。刘飞越摄
3个多小时的车程,车里的同伴都睡着了,马龙点了几根烟提神。唯一的插曲发生在进城时,交警拦下“色彩斑斓”的小货车,罚了两百块。
马龙是商丘一墙体广告刷墙队的“队长”,干这行已经六年多。经他的手在农村“留名”的大品牌不少,比如苏宁、小米、优酷、火山小视频等等。
不过,施工队常驻队员只有他自己,来活时就喊上亲戚朋友打个零工,工费一天元。
小货车车斗里放着颜料粉、颜料桶、刷子、喷枪、版样,红色、蓝色、白色等斑驳的颜料堆积在桶口,蔓延到车身。马龙祥的身上、手上、脚上星星点点布着色斑,特别是脚趾上的红色颜料,乍一看还挺鲜艳。
马龙的脚趾上沾上了红色颜料。刘飞越摄
马龙是“90后”,1米8的个头儿,体重却只有斤,精瘦、黝黑。他自嘲,自打进了广告这行,肤色就“急转直下”。安徽亳州一家广告公司的老板石磊经常与马龙合作,他说,小马做事实在得很。
刷墙本身不难,喷枪白漆打底、贴版样、刷色、细描,就完工了。高2米、宽10米的广告墙,马龙和他的工友两人,一天工作10小时,一般能刷完15面。累了就在硬纸壳上躺躺。
难的是找墙,马龙说:“找墙半小时、刷墙半小时。”
墙体广告性价比高,成本低、曝光足,只要颜料过关,至少能保存一年。
十字路口的墙体是“黄金广告位”,一眼就能望见,人、车川流不息。一般而言,省道优于县道、县道优于乡道。不过,这样的位置往往也是“香饽饽”,广告一个接一个。
刘飞越摄
五六月份是广告淡季,接的活不稳定。往往是做半个月、歇半个月,闲下来时,马龙偶尔会去建筑工地打打零工。
收费看面积、覆盖范围、具体要求等,均价不到10元/平方米。干一天的活,马龙一般能有元左右的收入。
淡季不挑活。比如这一次,马龙来回公里,还要在河南商水县住上几日,油费、高速费、食宿费就不少。但有收入总比没收入好,他甚至还接过浙江温州的单,开着他的“黑豹”驱车多公里,光路上就花了3天。
赶上节假日就是旺季,特别是春节前后。那时,别说休息,哪怕天天刷墙,连着一两个月不休息都做不完。
一面墙创造的营销神话
农村广告墙的发扬光大,离不开三株口服液的吴炳新。
保健品是上世纪90年代的集体记忆。年,三株集团在山东济南创建,董事长吴炳新大量聘人下乡镇做宣传,再发下一桶颜料和模板,让他们把“三株口服液”的广告刷到村里每一个能刷字的角落。一时间,中国的广袤农村处处可见“三株口服液”,不光土墙、电线杆、道路围栏,甚至茅厕上都有。
图片来自网络
在农村广告墙的推波助澜下,年,三株口服液卖出了惊人的80亿,其中有60%来自农村市场。不过,这也是三株口服液的巅峰,没多久,它就因为虚假广告、产品质量问题,销量断崖式下滑,一度要申请破产。
三株轰然倒塌,但它的营销“神话”却流传了下来。几年后,一个名叫史玉柱的人如法炮制,把另一款保健品的广告刷到农村的土墙甚至猪圈上,产品的名称是“脑白金”。
回看上世纪90年代,市场经济蓬勃发展,流行词“下海”、“炒股”的背后,是人们积累财富的欲望和冲动。有学者总结,当时的中国,已从“生活必需品时代”转向“耐用消费品时代”,国人品牌意识空前高涨,各行各业都涌现一批国产品牌,逐步占领人们的衣食住行。
年,20岁的杨钰莹为电视剧《外来妹》唱了片头曲《我不想说》,火遍大江南北。这部电视剧讲了六名怀揣着梦想,从北方山村来广东打工的青年男女的故事,日后他们将被称为“第一代农民工”,与其子辈相对应。而他们邮回老家的工资,正是三株口服液能够在农村风靡的基础。
广告墙争夺战
农村互联网平台“村村乐”拥有全国最大的农村营销网络。其广告业务负责人梁静说,河南、安徽、山西、山东等省份是农村墙体广告的主要覆盖区域。这些地区多为平原,往往是农业大省,人口密度大、城市化率在全国相对较低。而有些省份天生不适合广告墙,比如四川,山路多,“跑上一天都刷不了几块”。
在农村长大的马龙记得,小时候他经常看到村口墙上的大字广告,最初是卖化肥,后来变成卖汽车、家电,现在则是房地产广告,和一些“只在网上看过的品牌。”
从河南商丘市中心出发,开车半小时即到达城郊,从省道出口下至小路,道路两旁连绵的长墙上,红蓝广告交错,争奇斗艳。
“小米电视”曝光率很高,马龙说,去年小米电视在商丘刷了面墙,下面六个县都覆盖了。奥克斯互联网空调的广告长达20米,写了24个大字,颇为醒目。
安徽亳州的情况略有不同,作为华佗故里,在亳州随机呼叫滴滴车,就可能碰到一名兼职做网约车司机的医生。
石磊说,在当地整治前,他的广告公司每年至少要接5万平方米的整形广告。现在,房地产、汽车、家居品牌的广告占了上风。
即使是村里的一面墙,也能看出竞争的激烈。京东、苏宁的广告紧挨着,互不相让。去年底,马龙刷的还是“上苏宁拼购,奖励5元现金”,今年新上的广告,奖励金额就涨到了“10元”。
去年底苏宁拼购的广告还只是奖5元,今年就升级成“10元”
梁静回忆,从去年开始,互联网公司兴起了“下乡热”,仅她接手的项目,就有饿了么、农村淘宝、今日头条、快手、天天快报等。
不少人把小广告做成了大生意。早在年,村村乐的创始人胡伟就宣称,当年靠着在农村刷小广告,公司就创营收约2亿元,净利润0万。
墙体广告“第一股”河南地平线传媒股份有限公司(下称“地平线”)的